2011年7月4日 星期一
展覽影像 貳:他們正在決定我們
1985爆發十信案,股市指數自636點的谷底開始竄昇,行政院頒布「暫時停徵空地稅或照價收買」行政命令
1986美國因台對美貿易順差,施壓台灣台幣升值,央行採緩幅調昇策略。
1987解嚴。開放金融自由化,當局放棄管制匯率由外匯市場決定,新台幣兌美元來到28.5,國際熱錢流入,資金氾濫竄入股市與房市。國泰人壽保險公司以當時的天價每坪90萬3千元標下華航附近土地(今六福皇宮飯店址)創下天價後,揭開首波房價狂飆。
1988聯邦建設集團該年創下大台北地區建案總銷售額96億元的第一記錄,該集團創辦人林榮三更於該年入主掌握了《自強日報》(自由時報前身)。台北市宣布興建捷運,房價一路飆漲。
1989是年6月,無住屋者團結組織組成。8月26日,萬人湧上街頭,夜宿當時房價最高的忠孝東路。平均房價達到87年的3倍半。
1990波灣戰爭。股市泡沫化,自12682點崩盤至2485點。全台住宅普查,空屋率達67萬戶,房屋建築業景氣開始下降,但仍未反映至都市地區房價。
1991農業產值低落而砂石土方利益誘人,各地開始陸續傳出農地遭破壞盜採土方繼而回填垃圾廢土之事
1992無殼蝸牛運動組織李市長李幸長投入立委選舉,以9910票落選
1993政府開辦還款期限為30年的「30年房屋貸款」方案
1994台北市開始實施容積率管制,開始講求都市景觀與品質,建築成本亦相應提高。
1995 8月開始實施「農地釋出方案」,都市邊緣的農地和目前已被建築物包圍的零星農地,可由政府直接變更為建築用地。隔年則廢除農業區及保護區等公有土地禁止出售或出租的禁令。
1996台北市政府開始針對違建聚落進行一連串拆遷,尤以十四、十五號公園最烈。在房市較為低迷情況下,政府開始以公共建設帶動不動產附加價值進行運作。
1997 亞洲金融風暴。蕭萬長銜財經內閣之名,負提振景氣之任以及防止金融風暴延燒台灣之姿,繼任閣揆。
1998廣三建設、國揚建設、長億集團等建設公司陷入不當炒作地產引發之財務危機,而政府卻選擇放寬貸款、調整稅制等方式對財團進行營救,埋下第二波無殼蝸牛運動火種。
1999九二一大地震,災區重建的經驗引發關於居住權、更新、社會住宅的討論。行政院長的蕭萬長提出「1500億振興建築方案」(1500億新屋低利貸款),無殼蝸牛再度上街並爭取得「房屋租金減免所得稅」。往後除06、07年以外,其餘各年度行政院皆有以千億計的政策性優惠房貸方案。
2000空屋率達到17.6 (1990年13.3),約132萬戶 (財團法人國土規劃及不動產資訊中心)。「農業發展條例」通過讓非農民也可持有農地。
2001政府為促進不動產的流動買賣,調降土地增值稅稅率,此時為暫時性法案,為期一到二年
2002立法院通過由2月1日起,土地增值稅減半徵收,為期兩年(後來展延一年至2005年)
2003民間版住宅法草案出爐,而政府版住宅法草案則要遲至2011年5月20日才由內政部審查通過
2004房價走勢歷經數年的緩步下降後,於2004年再度回歸到攀升的曲線上
2005經立法院通過,土地增值稅永久調降至20%、30%、40%。年底「宏盛帝寶」(一般僅稱帝寶)建案完工,每坪起價85萬元。
2006北宜高速公路通車,宜蘭成為都市後花園,農舍湧現成為地景現象。
2007高速鐵路通車,帶動周邊特定區土地的開發炒作。
2008開放陸客來台觀光,中國大陸資本也漸進式的划入了台灣的房屋、土地市場。
2009國有財產局共出售大台北地區國有土地199件,其中75案至今未開發,有62案業者完全沒有申請建築執照,另有13案以申請建照卻未開工。甚至還有6筆土地被轉手三次,8筆土地遭4次以上。業者利用標售國有土地套利,壽險業則為其中大宗。
2010在配合花博會的名義下,台北市政府推出了「台北好好看」,以容積獎勵誘因促使建商進行都市更新,以達到美化市容,改善生活品質…等目的。而這一年的平均購屋總價為1500萬元,釘子戶成為熱門話題。
2011政府祭出奢侈稅等治標不治本方案,但同時又推出青年貸款利多,22年前的同一隻蝸牛再度爬上街頭。政府版住宅法草案通過,但核心仍在於「健全房市」而非公平合宜的分配以及居住權的保障。
2011年7月3日 星期日
房地產粉塵性精神官能症-《城市之光-塵埃碎屑II》
http://pots.tw/node/8654
上週,《破報》寫了關於都市更新的報導,主要從都更受害者的故事出發;而這篇所要提及在南海藝廊展出《城市之光-塵埃碎屑II》,則是從一個更為邊緣、隱微的角色出發,同樣環繞著都市更新的議題,但卻以藝術、劇場的形式,更為具現而憂患地思考都市更新對「產官學」內部--所謂「共謀者」生活產生的粉塵性影響:一名都都更處的科員,總是經手大台北地區的都更案審查,而今自家成為都更單元;隔壁房是一名房仲OL,住在一個月幾千塊的小套房,鎮日穿梭在嶄新的建案中,自己卻買不起一間房;外頭的三角街口,每天都有一個年輕的派遣工站在馬路口舉牌,五點一到領一千多塊錢,販賣豪宅的地點自己也不知道。
另外作為都更科員的場景,則是在已經被拆解的自家中發生。從二手家具回收載來的老家具,上頭沾染了施工後的灰塵,造舊後的牆面透露出歷史感,阮少泓說:「我們最後試著想要去呈現的是父子的情感……在房子被都更後,爸爸決定回鄉下老家養老,而兒子則最後一次來到他已經被拆除的舊家,看在這裡可以發生什麼事。」我想起彭龍三大哥曾跟我分享的,確實真的有過政府都更公務員自家遇上都更案的案例,而因為對流程的專業能力,也成為大台北地區第一例在公展期間撤銷都更的案件,但這名政府工作人員卻也隨後在職場上屢遭刁難。訪問時,我將這個例子丟出,阮少泓則苦笑著說:「我們設定的科員比較峱,不敢阻止自己家的都更案……」但回歸現實中都更公務員在撤銷都更案後的職場遭遇,我們可能可以反向解讀,阮少泓與鄭安齊設定的場景,在某個程度上其實也極為寫實。
2011年7月1日 星期五
2011年6月28日 星期二
城市之光展演計畫-戲劇簡介

父親半輩子的努力打拼了一個完整的家,並希望可以將房子留給孩子作為以後的置產。無奈老舊國宅逢都更拆除,父親眼睜睜看著自己打拼下來的房子將遭到拆除,更無奈的是,兒子正是負責此區的市府都更處科員。
兒子面臨自己家裡都更案而得拆遷,雖不捨卻也不得不盡自己工作之職。父親與兒子之間的衝突,則來自於兩人得要殘忍面對幾十年居所的記憶被破壞、消失,而建商是否真能妥善照顧舊宅居民,亦或只為達成自己收購土地改建大樓或取更大利益而美都更之名行賺取暴利之實?26歲的兒子,想為整個事情做點什麼,卻不知從何做起。
演出時間 :

立慧長久居住的小套房即將發生一件事…。
演出時間:
7/9 (六) 18:30
7/10 (日) 19:30

他站在人來人往的十字街口,等待,舉著廣告看板,等待,用最廉價勞力,等待,他舉著別人的未來,唱著自己的故事,派送著一間間夢想豪宅,問自己哪天是否自己也可以擁有一間?等待。
26歲的他當著派遣工,發著可能自己一輩子都住不起的豪宅美夢,他覺得自己跟所有剛畢業的大學生沒什麼兩樣,辛苦賺錢節儉花,清貧生活月月光。「生活是什麼?」他總不會多想,偶而這樣的念頭一來他就索性彈彈吉他、寫寫歌,心想,歌曲裡應該就是全部了吧?老闆說發不出傳單,這責任制的工作要他自己看著辦!能用走唱來吸引更多人拿傳單吧?他鼓勵自己寫了熱情洋溢充滿理想的廣告曲,然而每當他越用力的唱著那些歌曲,美好的世界彷彿就離他越來越遠……。
7/9 (六) 14:30
7/16 (六) 14:30
2011年6月7日 星期二
City Light, for 26-year-old me, and you.

Since 1985, the year I was born, Taiwan’s stock market experienced a crazy bull market, the TAIEX index dashed from 636 to 12682, 20 times growing within five years. Looks like we are getting rich, but it was actually a warning sign. The extra income along with the Quantitative easing policy and strengthening NTD had encouraged people to invest in real estates. 1989, when I was four, a group of angry citizens found the “Organization of the House-less”. On 26th of August, more than ten thousand people slept with the sky as their ceiling and ground as their bed on Zhong-xiao East Road, the most expensive area at the time. Soon in 1990 the bubble started to vanish, the real-estate market didn’t reflect the influence until 1997, and it never really came back to the reasonable price. Government never really faced the problem in housing policy; unfair taxing and injustice rules are rampant. In 1999, Premier Hsiao Wan-chang applied the bill of “150 billion for housing construction revitalizing”. When DDP became the party in power, they turned the cutting of land appreciation tax (LAT) from temporary to permanent. Recently, the housing price flies again with the slogan of “economy recovery” from government with a series of policies and related provisions (such as rewards for the renewal volume).
Professor Hua, Chang-I pointed out in his research of housing economics that the average annual income of Taipei citizens in 1990 was 0.72 million NTD while the average price of house was 6.3 million, which was supposed to be 1.5 million if the house market mechanism had functioned normally, no mention the price for the newly-built. In 2010 the average cost of buying a house (or rather, a flat) was 15 million and the average price of presale pieces was 0.74 million per acre according to the latest record of first quarter 2011. Last September the labor bank announced that the average first salary of newly-graduates was 25,766 NTD while the average rent in Da-an district reached 13,976. The pressure index of renting a house climbed to 54% (Hsin-yi District 53%, Song-shan district 51%, Hsih-lin District 50% and Chong-cheng District 49 %.) The housing and construction related businesses were given rights to boost the economy growing while the young people suffered a lot entering the society. For the 26s, no matter we came here to study or to work, we might go and forth for a part-time job, we might move to Taipei with our parents. To every one of us, to have a place in Taipei is such a tiny but difficult wish.
Nobody really pays attention to the working class, who are actually the base to stabilize the city and the strongest power to change the world. No matter what kind of difficult situations they have to face, they are always able to pull the whole society through, they play a critical role in defining a city’s success or failure. I named the project “City Light” and wish to follow the spirit of Carlie Choplin in presenting the normal people who struggled to survive in the modern society. I started from 3 26-year-old young men and their own experiences. And the stories will show us eventually how we are all twisted together as a whole.
2011年6月3日 星期五
塵埃碎屑II - 城市之光

我們這一輩的人,總是被論斷為在台灣最好的黃金十年下長大的孩子。小時後我還曾經被一部名為「海闊天空的一代」的紀錄片跟拍過。對我們這一輩的人來說,真的有海闊天空?大約是在1980年代,我們相繼出生的那時開始,台灣的社會均等狀態開始與經濟成長指數脫勾。雖然也有人認為那才是台灣的黃金年代,但是經濟的成長其實不能保證所有人的生活也就能跟著變好。長大之後,因為升學、求職等故,不管是不是在這城裡長大的孩子,都聚到台北這兒來了。但這二十幾年來的種種累積,使得居住在城市裡,不再是理想、夢想或妄想,而是不可能。
1985年,就在我出生那年,台灣的股市開始暴衝,指數從636點直接衝向五年後的12682足足有20倍之譜,乍看是錢淹腳目的現象,卻也是第一個警報。就在巨額的獲利之後,配合著貨幣寬鬆、台幣的升值等條件,大批的熱錢滾滾湧入住宅市場。1989年,我的四歲生日那天,市民們再也忍無可忍,有一群人成立了無住屋者團結組織;8月26當天晚上,萬人現身街頭,以天為帳幕以地為床,諷刺的夜宿在當時地價最高的忠孝東路上。1990年,股市開始泡沫化,但房價的退燒則要等到稍晚的1997年才漸有消退,但是從沒有回歸到合理的狀態,政府也不曾因此有過對住宅政策的總體檢討,各種稅制或「土地不正義」的法條卻越來越多。99年,時任行政院長的蕭萬長提出「1500億振興建築方案」。民進黨政府時期,則將土地增值稅由臨時性的調降條款,化為永久的降稅政策。這幾年,又在政府以經濟復甦火車頭的旗號下,搭配各式各樣的政令及相關法規,譬如都市更新的容積獎勵,房價再度進入狂飆時代。
華昌宜在住宅經濟學的研究中指出,以1990(註1)年的台北市民平均所得72萬台幣為準,房價在正常的市場運作下應維持在150萬元,但當時的平均房價約630萬元,新屋更是高出這個價格(註2)。截至2011年第一季為止,預售屋的平均房價是每坪74萬元,而2010年的平均購屋總價則是1500萬元。去年九月人力銀行統計社會新鮮人平均起薪僅約2萬5766元,大安區房租平均則達1萬3976元,租屋壓力指數高達54%(信義區53%居次,第3則為松山區51%,其次為士林區50%,以及中正區49%)(註3)。建商和財團在社會經濟成長的前提下被賦予正當性,才剛要扛下這社會的我們卻面對著無比艱難的前景。26歲的我們,不管是離鄉來到這裡求學、工作的,往返於此城打工的,或者是根著未穩固的城鄉移民第二代,求取一席之地,都只是我們微小又困難的願望。
城市中的基層人物,雖然從不是注目的焦點,卻總是穩定這個社會的因子以及改變世界的巨大力量,他們的境遇-不管是艱難或飽含活力,總是強力的牽動這整個社會-造就繁榮或頹敗。這個展演計畫要以「城市之光」為名,重新追溯當初卓別林描述在大城市中無可適從的小人物之精神,微觀的截取出三段26歲的青年,他們的生活經驗;而這三段生活經驗卻又宏觀地,和我們的集體命運如此的纏繞交織。(文/鄭安齊)
展期:2011/06/25~2011/07/17
演出時段(皆為免費入場):
場景1.26歲的市府科員蕭東意
7/2 19:30
場景2.26歲的房仲OL黃立慧
7/8 19:30
7/9 18:30
7/10 19:30
場景3.26歲的派遣工人洪唯堯
7/9 14:30
開幕2011/06/25 晚間7:30
**小提醒:因配合戲劇演出,開演前後各2小時部分展間將停止開放,請多包涵
2010年12月30日 星期四
一場如同社會浩劫的都市造山運動 鄭安齊個展「塵埃碎屑」/ 王咏琳
誰的回憶、誰的土地、誰的「城市」?
土地,至今已經變成抽象的想像,畢竟對生活在都市的人來說,土地就等同柏油路,如同我們踩在腳下,步行於上的「道路」,更或者是「資產」,甚至等同於「商品」,而非我們依存其上,保護我們安居的偉大存在。然而,這看來再日常不過之事物,卻支撐了我們的生命,但回到制度建立前,其實土地並不屬於任何人,我們只是依居它而生活。當然,我們可以質疑,若土地私有化制度若未成形,今日台灣的經濟如何能蓬勃,如何實現民主,如何能過富裕生活?或者是我們哪來的「家」和歸屬感等等…。
於是,面臨這些種種,鄭安齊首在南海舉辦的個展【塵埃碎屑】,正給了我們一個屬於他自己的答案。
其實,藝術家在先前的【雙城跨域展】中所展的作品【沈阿姨的記憶碎片】和王咏琳與李孟杰合作的聯合作品【Veins in our natures】,從這一連串的創作脈絡中, 我們很容易從了解鄭安齊的關注所在。上述提及的兩件作品,藝術家試圖討論的是,一條直長公路是如何剖開了淡水的紋理,改變了老淡水人的生活,而現在即將為了一台台開進清水祖師廟的遊覽車,這個支撐著淡水人回憶的重建街則面臨被拓寬拆除的命運。「老街」早已名存實亡,淡水人則得因為這些所謂的觀光政策眼見自己多年的生活回憶就這麼被遺棄。又,【沈阿姨的記憶碎片】這件作品中,他更進一步利用拆屋所剩下的碎片,配著怪手在一夕間拆毀房屋的暴力影像,去提醒觀者,這些曾經重要且活生生的記憶總和,消逝如此快速且總來不及阻擋。
【上圖:Veins in our natures】
同樣地,現時整個台北市面臨著「都市更新」,許多事物和所謂的「老地方」幾乎是在人們未察覺的狀況下就這麼消失、更迭,儘管它可能是個老舊的建築,是你吃了十幾年的麵攤這些乍聽微不足道的東西。然而,這背後的所引起的效應,不只是貧富差距隱性地再擴大、空屋率升高、政府公然養地、資源浪費等問題,最重要的是,對真正居住在台北的人們來說,要開始要去接受台北即將變成一個不再舒服的城市,不管是高樓大廈所製造的壓力與廢熱,以及社區士紳化所造成的階層衝擊,所有這些,都是台北居民全體未來要承擔的後果。
被更新的市景,被更改的法規,被遺忘的「台北人」
回過頭來說,早先一度鬧得沸騰的「容積獎勵案」, 從法規上看來除了有國有土地私有化的疑慮外, 容積獎勵更可能助長的是土地資本利潤的極大化,我們可以稍微檢視一下目前台北市政府推動的【台北好好看系列】,政府又是怎麼樣描述這個計畫所帶來的效益?根據【台北好好看】系列網站中提及的:「綠美化基地計畫拆除與更新之窳陋建築之閒置空間,共有54個里,而所有里民人口數計有30萬人,影響的日間活動人口更達42.7萬人。這些里民「直接享受」了本計畫環境生活品質改善的效益,而間接受益的人口數更是擴及全臺北市260萬人口,同時碳排放量將減低44,651公噸,相當於自本計畫推動的1年半的時間,提供了相當於45座大安森 林公園可吸收的碳排放量。(每公頃森林可吸收37噸二氧化碳。」
事實上,計畫中這70處的假公園、5萬5千坪的綠地將在18個月後消失,也因為獎勵容積法,它們即將成為一棟棟比原本的法規限制高度更高聳的大樓,而法案中提出的藉由「綠化」所吸收的碳排放量功能,似乎也像是曇花一現般地在一年半後被打回原形。此外,在此政策中甚至未提及往後在原地址建設新建物可能會產生更嚴重的污染與不便。對於這等計畫的缺失,有團體主張,這些公有土地的假公園拿到了容積獎勵應該回歸公共用途,也有人大聲批判這根本就是政府與建商共同牟利。縱使稍微往更長遠的未來想,目前所有這些運動和群眾價值觀的衝突,都只是被視為都市變遷的小部分過程,然後就在我們迎接新建設下即輕易被淡忘。也因為在這些前提下,不管我們將這個計畫放在自由主義等理性邏輯脈絡下去看,或者再去假設土地使用價值和經濟價值能夠互換,最終我們會發現這些政策實際上打擊的是社會公平的重要性。

即使如此,鄭安齊在這個展覽中,並沒有用重炮火力去大為批判,而是藉由幾件互為對照的作品,襯托出政府喊出的所謂的「讓世界看見台北」、「讓國際看見台北」這種以國家榮譽為號召下的重量政策和社會風光面的背後,那些備受忽略的,為了生計繁忙、奔波的人們,其實是與這些「榮耀」毫無干係的。所謂「生活品味」、「舒適家居」、「熱門地段」、「嶄新大樓」、「重大建設」,在這些美麗標語的背後,真實情況是什麼,藝術在這之間能夠怎麼去介入和發揮作用?關於這些,藝術家鄭安齊表示:「如果可以,我真想用創作來阻止這些事情。」。
相較於他的個人立場,在此次的個展中,藝術家反試圖以較為中性,且溫暖詼諧的方式去揭露那些,難以被想見的,比所謂「國際性城市」更為重要的,且在地圖上看不見的——「人」和「記憶」。
誰是操縱城市樣貌的那雙手?
「塵埃碎屑」這個展覽,藝術家將三個展廳有意地以不同主題隔開來。首先當我們步入了南海藝廊,我們會看見外頭的鷹架和看板,告知「此處即將更新」的訊息,再走進第一個佈置的有如樣品屋般的展廳,同時牆上的螢幕則強力播送的影片是關於一個穿著白制服扮演口若懸河的房屋仲介,積極地推售著他們的新案子。
仲介:「….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發現,我們這個基地格局非常的方正,尤其建蔽率很低,所以採光相當的明亮,而且視野相當地開闊,容我們向您解釋一下,從民國95年起,政府開始修法加速老舊建築、老舊社區的改建。同樣這個地段,過去都是老公寓,所以我們的推案呢,價格一直漲不起來!但是!現在為了配合政府的都市更新計畫,我們的推案還有附近的房價,簡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趁著這個大利多,現在不買,您還要等到什麼時候呢?買房子就是要買地段,這裡!五分鐘就讓你上高速公路,三分鐘讓你到捷運站,兩分鐘就是明星學校,一分鐘就是總統官邸,加上我們這邊的風景,看過的都說讚!那大家關於的公設比的問題,大家不用擔心!因為這個案子呢,是所有都更案中比例最低的!保證一分錢一分貨…。」

仲介員流暢地解說,說到特定的資訊時,更會拿出各式預備好的房屋樣品圖、室內平面圖,以及都更預定地舊大樓上所掛著的「感謝政府德政」的大型紅布條。這種如催眠式教化式的只訴說利多的口吻,向觀者甚至民眾許一個美好的願景,好似在告訴我們,只要擁有了「這個」,所有問題便能迎刃而解,如此輕鬆簡單。而影中的房屋仲介員如實也如職地地不停的說著,雖帶些諷刺,帶些違和,卻吸引著觀眾的目光。另外一方面值得注意的是,在同一個樣品屋展廳的牆壁內,鑲嵌著另外一個錄像裝置,影像中不帶有任何明亮的燈光和活潑的氣氛,而是藝術家親入各個建案現場,採訪如:工人、拿著建案廣告看板的工作人員、工地保全等人所錄下的記錄。所以,當觀者看著眼前的仲介積極地告訴你這個都市更新案,能給你多好的生活品質,投資你的未來的同時,你從另外一個角落聽見的是一個低沈的操著台灣話的聲音:「買…買…買不起呀,一輩子都買不起,太困難了,就…只能看看」、「台北市這麼貴…真的住不起,啊這是環境的因素,我們無法改變它。」、「…就還有貸款,省吃儉用還過得去啦。」、「就…大家也都想要有好的生活,想要有房子、車子,要好過的房子,也有理想啦…。」。一個個最真實的聲音就這麼低訴著 ,直接帶觀者反省這些風光的遠景後,必須面臨的現實問題。
接著,我們走進第二個展廳, 空間左右各投出兩件影像作品,攝入的都是我們熟悉的城市,噪嚷的人車風景,以及一眼望去滿是高樓大廈的俯瞰空景,定睛一看,我們身處在一片荒涼的斷垣殘壁中,看見四周地上滿是拆除建築物後留下來的廢料磚瓦,藝術家似乎藉由這般崩毀景象的特殊場地再製,去提醒我們,也許所謂的「建設」就是建立在這真實毀壞上的一個幻象。
而後踏入第三個展廳,我們突然置身於一片綠得發亮的假草皮上,展間中幾件攝影作品則是藝術家走遍台北市大同區、中山區、天母、公館等幾個因都市更新計畫而悄然消失的建築原址上所拍攝而成,再藉由基地訪查的文字內容,去重建關於這些消失之物的回憶。
有趣的是,鄭安齊運用地質學中「造山運動」之概念,透過製作不同主題的展場空間,亦將三個展廳中所有不同性質的作品串連起來。關於這三個特別配置的空間,分別為藝術家將之命為「擠壓與褶曲」的第一個展間,暗示資本的擠壓與人生活空間的擠壓,而其中仲介賣房子這件作品不停在談金額和利多,以此多少也暗示政府的角色,另外一方面再同時對比於建案勞動者的影像,直指這些人為了推動這些案子付出勞力,他們卻不會真的有機會住進其中。接著,到第二間所展演的「崩塌與迸裂」,他則以一個個流動都市的形象投影去對照著觀者所能踩踏的真實——滿室殘骸,象徵這個都市其實是建立在破碎殘壁上的一個虛幻影像。最後,進入第三個展間「 沉積與侵蝕」, 藝術家藉由室內所鋪設的精緻假草坪去暗示綠地政策正在侵蝕關於人和地的記憶。最後,當我們閱讀完所有關於這些消亡空間的故事後,轉過身透過展間對外的大落地窗,又再次看到盤據在外、上有「都市造山運動」字樣的大型鷹架。鄭安齊特意地用「造山運動」去比喻整個所謂「都市更新」實踐的過程,經過拆遷、弭平、建設、販賣、最後又回到毀壞。最終,在這個無止盡的循環中,藝術家欲問的是:「最後我們會剩下什麼呢?」
逢當代藝術不斷強調「迫切性」的現在,我們反倒看見鄭安齊用個人的作品,正為這個早已被政治藝術喊到空泛的語彙,找回些許真正的意義。什麼最與我們的日常生活息息相關?又什麼正在威脅都市人生存的邊界?而被剝奪的回憶與地方感我們又能將其安置在哪裡?如同蔡文川曾經給了地方感一個簡單且明確的定義:「地方感可以說是一個空間的感情及記憶。它是社會、文化、歷史、環境、政治所建構的觀念,它是摸不到、看不到的主觀感覺; 它是個人或群體的經驗,它存在於任何我們熟悉、對我們有意義的大小空間。再引用段義孚的話語來解釋地方之於個人身分的重要性:「地方對於住在那裡的人有特殊的意義、價值及反映個人的身分 。」又,地方認同更是一種歸屬感,將我們歸屬於其下,所以我們可以想像,這些政府的決策,改變的不只是城市風景,而是對在地居民來說,那些永難明說的,某些個人生命中的重要價值。
(資料來源: http://www.beautiful.taipei.gov.tw/blog/plan-2 台北好好看系列計畫網站)
2010年12月24日 星期五
暫時這樣 Contemporary

暫時這樣
Contemporary
以「暫時這樣」一句日常用語作為我們的展覽名稱,不免會令人想像此次展覽可能是我們對於自身態度的誠實自白,並且帶著一點妥協甚至放棄的樣子,採取了消極姿態。事實上,當試著察看自身所處的生活現實時,或許都能察覺得到那些包圍著我們的外部世界,老早是以「暫時這樣」的邏輯運作著。「暫時」所提供的快速行事能達致效率上的要求,並且在空間實踐上舖造出一整片光滑表面以確保裡頭的事物能不斷地汰換,其所顯現的變動性格──相對於永久穩固──正是一種對於「活性」的持續保證,因此或許我們可以說,在當代的空間實踐裡,「暫時性」從未消失過。另外,採取了這種「暫時這樣」的姿態也可以是一種自保的求生術,當所欲對象無法被完成時,「沒魚蝦也好」成為了一種規避焦慮的臨時替代品,它說服了我們:目前雖然不是但也未必相差甚遠。而回到我們的創作自身,以某種空間風景作為主要對象的創作上,「暫時這樣」所試圖劃開的正是一道對於現實空間的感知間隙,在一個短暫的片面裡,我們將自身對於現實風景的抵抗之姿甚至烏托邦綺想書寫於其中。
如同「當代」一字,藉由將Contemporary還原其拼字結構為「Con,一起的、共同的、研讀」與「Temporary,暫時的、臨時事物」,我們所能理解到的,即是每個被取樣的整體性暫時切片,又或者可以換個方式說,在當代,「暫時這樣」的邏輯與流動事物正充斥於我們的整體現實中。因此,除了將「暫時這樣」視為一種消極姿態之外,對於這樣的展名我們欲呈現的會是更接近於「暫時」一詞所給出的時態指涉以及其本身的事實面向,即在暫時性片段中,一份巨型計劃、一個轉進方向、一次引信點燃,注視它直至抵達某個未來之前。
Con-temporary, it is going to be temporarily like this. As a show title, people might suppose the exhibition is an honest confession of our attitude, the passive position with pale compromise or even ready to give up. In fact, when we try to observe the reality life which we have been facing everyday, perhaps we will notice that the world which surrounds us is actually working under the condition of “temporary”. The idea of temporary persuades us to solve the problem faster to meet the efficiency requirement; it also leads us to create a flat surface in the spatial practice so as to replace things continuously. The endless variation thus becomes a relative eternity which is a promise to “be alive”. In other words, in contemporary spatial practice, the idea of being temporary has always been there. Meanwhile, the status of being temporary is also a survival kit. When desire cannot be fulfilled, plan B becomes a temporary consolation to avoid becoming anxious. It convinces us that—we are not there yet but we are already close to it. In our artwork creation, we’ve been focusing on spatial scene creating. Being temporary is a strategy to create a lacuna of sensation in physical space. By being temporary, we weave our will of defeating the current reality into the imagination of utopia.
The word” Contemporary” could be divided into two parts. Con: with, together, or to study in order to know. Temporary: lasting for a time only, not permanent. What we can understand from contemporary is only a sample sliced out from the whole. Or we can also say that, in contemporary, the flowing time and things of “being temporary” has stuffed our whole reality life. Rather than the superficial understanding of title as a passive position, what we want to present through a title like this is the un-lasting time and variable fact which “temporary?” refers to. The status of being temporary is a beginning of a huge project, a turning point, a light up of fuse, and we’ll be watching until it reaches a certain future.
(文:大風景地。鳳甲美術館展覽《暫時這樣Contemporary》,展覽者:方致評、李孟杰、高雅婷、秦政德、許旆誠、溫鈞揚、廖震平、鄭安齊,2011/01/11~2011/02/13)